教育與文明新典範
新的教育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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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教育永遠是「文明鑄造與傳承」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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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類文明正走向新的典範
二、文明典範與教育
三、當代教育不可漏接的課題——當代適應
四、台灣教育的四大橋接
學習場域由一個個的城堡,向裡面搬運糧草,變成一個個浮在資源海洋上的浮島。
五、台灣走到歷史的十字路口
附錄:歷史路口向右轉:贍養人類(書摘)
【劉慈欣授權運用】
故事背景:
上帝族在四個適居行星播種,創生人類。依序為第一地球、第二地球、第三地球、第四地球,第四地球就是我們的地球。第一地球的文明走到了全自動化生產的時代,但是社會體制仍是資本主義。於是就誕生第一批既不需要人類同胞當勞動力,也不需要人類同胞當消費者的資本家。這位資本家很仁慈,他沒有把成為「無用階級」的人類同胞殺光或絕育,只是用太空船把他們放逐到太空中。第一地球的科技比我們的地球發達,也知道我們地球的位置,於是太空船隊來到了地球上空,準備佔領地球,贍養他們自己。
書摘:
接著,在第四地球的垃圾場上,來自兩個世界的兩個人長時間地沉默著。這凝固的空氣使滑膛窒息,他想說點什麼,這些天的經歷,使他下意識地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們那兒,也有窮人和富人嗎?」
第一地球人微笑了一下說:「當然有,我就是窮人,」他又指了一下天空中的星環,「他們也是。」
「上面有多少人?」
「如果你是指現在能看到的這些,大約有五十萬人,但這只是先遣隊,幾年後到達的一萬艘飛船將帶來十億人。」
「十億?他們……不會都是窮人吧?」
「他們都是窮人。」
「第一地球上的世界到底有多少人呢?」
「二十億。」
「一個世界裡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窮人?」
「一個世界裡怎麼不可能有那麼多是窮人?」
「我覺得,一個世界裡的窮人比例不可能太高,否則這個世界就變得不穩定,那富人和中產階級也過不好了。」
「以目前第四地球所處的階段,很對。」
「還有不對的時候嗎?」
第一地球人低頭想了想,說:「這樣吧,我給你講講第一地球上窮人和富人的故事。」
「我很想聽。」滑膛把槍插回懷裡的槍套中。
「兩個人類文明十分相似,你們走過的路我們都走過,我們也有過你們現在的時代:社會財富的分配雖然不勻,但維持著某種平衡,窮人和富人都不是太多,人們普遍相信,隨著社會的進步,貧富差距將進一步減小,他們憧憬著人人均富的大同時代。但人們很快會發現事情要複雜得多,這種平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被什麼東西打破的?」
「教育。你也知道,在你們目前的時代,教育是社會下層進入上層的惟一途徑,如果社會是一個按溫度和含鹽度分成許多水層的海洋,教育就像一根連通管,將海底水層和海面水層連接起來,使各個水層之間不至於完全隔絕。」
「你接下來可能想說,窮人越來越上不起大學了。」
「是的,高等教育費用日益昂貴,漸漸成了精英子女的特權。但就傳統教育而言,即使僅僅是為了市場的考慮,它的價格還是有一定限度的,所以那條連通管雖然已經細若游絲,但還是存在著。可有一天,教育突然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一個技術飛躍出現了。」
「是不是可以直接向大腦裡灌知識了?」
「是的,但知識的直接注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大腦中將被植入一台超級電腦,它的容量遠大於人腦本身,它存貯的知識可變為植入者的清晰記憶。但這只是它的一個次要功能,它是一個智力放大器,一個思想放大器,可將人的思維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這時,知識、智力、深刻的思想,甚至完美的心理和性格、藝術審美能力等等,都成了商品,都可以買得到」
「一定很貴。」
「是的,很貴,將你們目前的貨幣價值做個對比,一個人接受超等教育的費用,與在北京或上海的黃金地段買兩到三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商品房相當。」
「要是這樣,還是有一部分人能支付得起的。」
「是的,但只是一小部分有產階層,社會海洋中那條連通上下層的管道徹底中斷了。完成超等教育的人的智力比普通人高出一個層次,他們與未接受超等教育的人之間的智力差異,就像後者與狗之間的差異一樣大。同樣的差異還表現在許多其他方面,比如藝術感受能力等。於是,這些超級知識階層就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而其餘的人對這種文化完全不可理解,就像狗不理解交響樂一樣。超級知識分子可能都精通上百種語言,在某種場合,對某個人,都要按禮節使用相應的語言。在這種情況下,在超級知識階層看來,他們與普通民眾的交流,就像我們與狗的交流一樣簡陋了……於是,一件事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到。」
「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同一個……」
「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就像窮人和狗不是同一個物種一樣,窮人不再是人了。」
「哦,那事情可真的變了很多。」
「變了很多,首先,你開始提到的那個維持社會財富平衡、限制窮人數量的因素不存在了。即使狗的數量遠多於人,他們也無力製造社會不穩定,只能製造一些需要費神去解決的麻煩。隨便殺狗是要受懲罰的,但與殺人畢竟不一樣,特別是當狂犬病危及到人的安全時,把狗殺光也是可以的。對窮人的同情,關鍵在於一個同字,當雙方相同的物種基礎不存在時,同情也就不存在了。這是人類的第二次進化,第一次與猿分開來,靠的是自然選擇;這一次與窮人分開來,靠的是另一條同樣神聖的法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
「這法則在我們的世界也很神聖的。」
「在第一地球的世界裡,這項法則由一個叫社會機器的系統維持。社會機器是一種強有力的執法系統,它的執法單元遍佈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有的執法單元只有蚊子大小,但足以在瞬間同時擊斃上百人。它們的法則不是你們那個阿西莫夫的三定律,而是第一地球的憲法基本原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它們帶來的並不是專制,它們的執法是絕對公正的,並非傾向於有產階層,如果窮人那點兒可憐的財產受到威脅,他們也會根據憲法去保護的。
「在社會機器強有力的保護下,第一地球的財富不斷地向少數人集中。而技術發展導致了另一件事,有產階層不再需要無產階層了。在你們的世界,富人還是需要窮人的,工廠裡總得有工人。但在第一地球,機器已經不需要人來操作了,高效率的機器人可以做一切事情,無產階層連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們真的一貧如洗。這種情況的出現,完全改變了第一地球的經濟實質,大大加快了社會財富向少數人集中的速度。
「財富集中的過程十分複雜,我向你說不清楚,但其實質與你們世界的資本運作是相同的。在我曾祖父的時代,第一地球60%的財富掌握在一千萬人手中;在爺爺的時代,世界財富的80%掌握在一萬人手中;在爸爸的時代,財富的90%掌握在四十二人手中。
「在我出生時,第一地球的資本主義達到了頂峰上的頂峰,創造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資本奇跡;99%的世界財富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這個人被稱做終產者。
「這個世界的其餘二十多億人雖然也有貧富差距,但他們總體擁有的財富只是世界財富總量的l%,也就是說,第一地球變成了由一個富人和二十億個窮人組成的世界,窮人是二十億,不是我剛才告訴你的十億,而富人只有一個。這時,私有財產不可侵犯的憲法仍然有效,社會機器仍在忠實地履行著它的職責,保護著那一個富人的私有財產。
「想知道終產者擁有什麼嗎?他擁有整個第一地球!這個行星上所有的大陸和海洋都是他家的客廳和庭院,甚至第一地球的大氣層都是他私人的財產。
「剩下的二十億窮人,他們的家庭都住在全封閉的住宅中,這些住宅本身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微型生態循環系統,他們用自己擁有的那可憐的一點點水、空氣和土壤等資源在這全封閉的小世界中生活著,能從外界索取的,只有不屬於終產者的太陽能了。
「我的家坐落在一條小河邊,周圍是綠色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河沿,再延伸到河對岸翠綠的群山腳下,在家裡就能聽到群鳥嗚叫和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能看到悠然的鹿群在河邊飲水,特別是草地在和風中的波紋最讓我陶醉。但這一切不屬於我們,我們的家與外界嚴格隔絕,我們的窗是密封舷窗,永遠都不能開的。要想外出,必須經過一段過渡艙,就像從飛船進入太空一樣,事實上,我們的家就像一艘宇宙飛船,不同的是,惡劣的環境不是在外面而是在裡面!我們只能呼吸家庭生態循環系統提供的污濁的空氣,喝經千萬次循環過濾的水,吃以我們的排泄物為原料合成再生的難以下嚥的食物。而與我們僅一牆之隔,就是廣闊而富饒的大自然,我們外出時,穿著像一名太空人,食物和水要自帶,甚至自帶氧氣瓶,因為外面的空氣不屬於我們,是終產者的財產。
「當然,有時也可以奢侈一下,比如在婚禮或節日什麼的,這時我們走出自己全封閉的家,來到第一地球的大自然中,最令人陶醉的是呼吸第一口大自然的空氣時,那空氣是微甜的,甜得讓你流淚。但這是要花錢的,外出之前我們都得吞下一粒藥丸大小的空氣售貨機,這種裝置能夠監測和統計我們吸入空氣的量,我們每呼吸一次,銀行賬戶上的錢就被扣除一點。對於窮人,這真的是一種奢侈,每年也只能有一兩次。我們來到外面時,也不敢劇烈活動,甚至不動只是坐著,以控制自己的呼吸量。回家前還要仔細地刮刮鞋底,因為外面的土壤也不屬於我們。「現在告訴你我母親是怎麼死的。為了節省開支,她那時已經有三年沒有到戶外去過一次了,節日也捨不得出去。這天深夜,她竟在夢遊中通過過渡門到了戶外!她當時做的一定是一個置身於大自然中的夢。當執法單元發現她時,她已經離家有很遠的距離了,執法單元也發現了她沒有吞下空氣售貨機,就把她朝家裡拖,同時用一隻機械手卡住她的脖子,它並沒想掐死她,只是不讓她呼吸,以保護另一個公民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空氣。但到家時她已經被掐死了,執法單元放下她的屍體對我們說:她犯了盜竊罪。我們要被罰款,但我們已經沒有錢了,於是母親的遺體就被沒收抵賬。要知道,對一個窮人家庭來說,一個人的遺體是很寶貴的,占它重量70%的是水啊,還有其他有用的資源。但遺體的價值還不夠交納罰款,社會機器便從我們家抽走了相當數量的空氣。
「我們家生態循環系統中的空氣本來已經嚴重不足,一直沒錢補充,在被抽走一部分後,已經威脅到了內部成員的生存。為了補充失去的空氣,生態系統不得不電解一部分水,這個操作使得整個系統的狀況急劇惡化。主控電腦發出了警報:如果我們不向系統中及時補充十五升水的話,系統將在三十小時後崩潰。警報燈的紅色光芒迷漫在每個房間。我們曾打算到外面的河裡偷些水,但旋即放棄了,因為我們打到水後還來不及走回家,就會被無所不在的執法單元擊斃。父親沉思了一會兒,讓我不要擔心,先睡覺。雖然處於巨大的恐懼中,但在缺氧的狀態下,我還是睡著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個機器人推醒了我,它是從與我家對接的一輛資源轉換車上進來的,它指著旁邊一桶清澈晶瑩的水說:這就是你父親。資源轉換車是一種將人體轉換成能為家庭生態循環系統所用資源的流動裝置,父親就是在那裡將自己體內的水全部提取出來,而這時,就在離我家不到一百米處,那條美麗的河在月光下嘩嘩地流著。資源轉換車從他的身體還提取了其他一些對生態循環系統有用的東西:一盒有機油脂、一瓶鈣片,甚至還有硬幣那麼大的一小片鐵。
「父親的水拯救了我家的生態循環系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一天天長大,五年過去了。在一個秋天的黃昏,我從舷窗望出去,突然發現河邊有一個人在跑步,我驚奇是誰這麼奢侈,竟捨得在戶外這樣呼吸?!仔細一看,天啊,竟是終產者!他慢下來,放鬆地散著步,然後坐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上,將一隻赤腳伸進清澈的河水裡。他看上去是一個健壯的中年男人,但實際已經兩千多歲了,基因工程技術還可以保證他再活這麼長時間,甚至永遠活下去。不過在我看來,他真的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又過了兩年,我家的生態循環系統的運行狀況再次惡化,這樣小規模的生態系統,它的壽命肯定是有限的。終於,它完全崩潰了。空氣中的含氧量在不斷減少,在缺氧昏迷之前,我吞下了一枚空氣售貨機,走出了家門。像每一個家庭生態循環系統崩潰的人一樣,我坦然地面對著自己的命運:呼吸完我在銀行那可憐的存款,然後被執法機器掐死或擊斃。
「這時我發現外面的人很多,家庭生態循環系統開始大批量地崩潰了。一個巨大的執法機器懸浮在我們上空,播放著最後的警告:公民們,你們闖入了別人的家裡,你們犯了私闖民宅罪,請盡快離開!不然……離開?我們能到哪裡去?自己的家中已經沒有可供呼吸的空氣了。「我與其他人一起,在河邊碧綠的草地上盡情地奔跑,讓清甜的春風吹過我們蒼白的面龐,讓生命瘋狂地燃燒……「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們突然發現自己銀行裡的存款早就呼吸完了,但執法單元們並沒有採取行動。這時,從懸浮在空中的那個巨型執法單元中傳出了終產者的聲音。「『各位好,歡迎光臨寒舍!有這麼多的客人我很高興,也希望你們在我的院子裡玩得愉快,但還是請大家體諒我,你們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現在。全球已有近十億人因生態循環系統崩潰而走出了自己的家,來到我家,另外那十多億可能也快來了,你們是擅自闖入,侵犯了我這個公民的居住權和隱私權,社會機器採取行動終止你們的生命是完全合理合法的,如果不是我勸止了它們那麼做,你們早就全部被鐳射蒸發了。但我確實勸止了他們,我是個受過多次超等教育的有教養的人,對家裡的客人,哪怕是違法闖入者,都是講禮貌的。但請你們設身處地地為我想想,家裡來了二十億客人,畢竟是稍微多了些,我是個喜歡安靜和獨處的人,所以還是請你們離開寒舍。我當然知道大家在地球上無處可去,但我為你們,為二十億人準備了兩萬艘巨型宇宙飛船,每艘都有一座中等城市大小,能以光速的百分之一航行。上面雖沒有完善的生態循環系統,但有足夠容納所有人的生命冷藏艙,足夠支援五萬年。我們的星系中只有地球這一顆行星,所以你們只好在恆星際間尋找自己新的家園,但相信一定能找到的。宇宙之大,何必非要擠在我這間小小的陋室中呢?你們沒有理由恨我,得到這幢住所,我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我從一個經營婦女衛生用品的小公司起家,一直做到今天的規模,完全是憑借自己的商業才能,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所以,社會機器在以前保護了我,以後也會繼續保護我,保護我這個守法公民的私有財產,它不會容忍你們的違法行徑,所以,還是請大家盡快動身吧,看在同一進化淵源的份上,我會記住你們的,也希望你們記住我,保重吧。「我們就是這樣來到了第四地球,航程延續了三萬年,在漫長的星際流浪中,損失了近一半的飛船,有的淹沒於星際塵埃中,有的被黑洞吞食,……但,總算有一萬艘飛船,十億人到達了這個世界。好了,這就是第一地球的故事,二十億個窮人和一個富人的故事。」
「如果沒有你們的干涉,我們的世界也會重複這個故事嗎?」聽完了第一地球人的講述,滑膛問道。
「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文明的進程像一個人的命運,變幻莫測的……好,我該走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社會調查員,也在為生計奔忙。」
「我也有事要辦。」滑膛說。
「保重,弟弟。」
「保重,哥哥。」
在星環的光芒下,兩個世界的兩個男人分別向兩個方向走去。